那一個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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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刻，她曾覺得自己開始在慢慢消失。



先是眼淚。

她再也哭不出來。

看再多的悲劇電影，再悽慘的情節，揪心的場景，她都哭不出來。只剩下隨著每一次心跳而扯動血管般的疼痛，讓她久久喘不過氣。

然後是觸覺。

指尖滑過琴鍵再也感覺不到音符的跳動。走在微風裡她覺得自己像在荒蕪的黑暗中穿梭。

每走一步，每呼吸一次，她都感到自己像即將破碎的玻璃球，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透明的碎片逐秒慢慢崩落。

雙手緊握成拳，然後再慢慢張開。她不斷重複這樣的動作，好像就能把失去的時間沙漏抓回懷裡。

她看著自己逐漸瘋狂。

每次夜幕低垂，回憶不請自來的瘋湧而至。他的每一句說話，每一個微笑，都在最黑暗的夜晚最昏黃的燈火裡把她一次又一次拉回往昔。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到過去。但她多麼想離開。多麼想回去。

捲曲的手指無力抓住回憶的碎片，即使皮開肉裂，也不願放開那已經血淋淋的曾經。她用自己的每一滴血每一個哭喊每一次心痛企圖把那離開的靈魂鎖在身邊。

她在渴望她在瘋狂她靈魂的深處在無止境的哀嚎。

然後溫和慈祥的老醫生說她患上了憂鬱症。

她仰頭大笑，不，不。她只是太想他了。




深秋，公司讓她到意大利出差。

半年來沒日沒夜的工作讓她在人前變得麻木。

與客戶第一次會面後的兩天，她來到了威尼斯。他曾經生活的城市。廣場上的白鴿亂飛，路上的石磚倒映著柔和的光澤，街頭小巷都是一遍的溫暖。

他曾經生活的城市。

她只覺得滿街都是他的倒影。每一個擦身而過的旅客都像是他在對她微笑。每次一抬頭都似看到他匆匆走過的背影。

水池中央的天使在對她微笑。

她只想把自己撕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或許浴血的天使會願意把她的血塊撿拼起來遞到他跟前。從她心臟蜿蜒流出的鮮紅液體也終於可以停止訴說她的思念。




前往歌劇院與客戶會面的那個黃昏，她在路邊看到了他。

她以為那又是一個幻覺。

但那個他正從她對面的街道走來，與身旁黑長髮的友人低聲討論著些什麼。

她想轉身離開，也想上前探看，但她卻只能僵在原地，手腳發冷腦袋一片空白。

他抬頭的時候看見了她。

那雙黑眸讓她的心臟瞬間停止跳動。臉頰燙熱，身體裡的血液似乎隔了多年終於再次奔走。像她那年第一次看見他一樣。

他微笑，似乎不在意她冒失直盯著他發呆。身旁的黑髮男子也看見了她，微微點頭向她打招呼。她措手不及的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他和那名黑髮男子輕聲說了些什麼，然後朝她走來。

妳好。他微笑朝她眨眼雙眼。天氣開始轉冷了，妳穿這麼單薄不冷嗎？

彷彿曾經的過往像懷舊電影般重新在眼前上映。他的聲音像風般輕輕拂過她臉頰，讓髮梢也如觸電般麻痺。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也是這麼一個秋天，這麼一句說話。

她搖頭，還是說不出什麼。

他把黑灰格紋的圍巾摘下來，動作輕柔的披上她的肩膀，一瞬間她被他身上的氣味包圍。以為已經消失的淚腺隱隱作痛，囂叫著讓她鼻頭發酸。

那是最後一次生日時她送給他的香水。

心臟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鼓譟。她像要防止呼吸停頓似的把圍巾的角落緊緊按在胸前。

他傾身替她把髮絲撥好，然後把手抽開時指尖不經意略過她微燙的臉頰。

怎麼了？沒事吧？他輕輕的問。漾滿關懷的雙眸像要直直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她默默搖頭。

這不是。不是。不是妳的他。

她對自己說。那個他已經消失了。離開了。拋下她了。在那一張諷刺的白布下她顫抖著撫過他青白的唇瓣時他的靈魂早已悄然無縱。

「聆，念程！」

魔咒被打破，她的世界突然從寂靜回復喧鬧。

她抬眸看去，一名身穿黑色襯衣的男子從對面的街道走來，嘴角愉悅地勾起，眼神不經意中帶點銳利。她靜靜的看著他走到眼前那兩人的身旁，左擁右抱似的搭著他們的肩膀。

「我還在想你們是不是迷路了呢，走這麼久也走不回店裡，害小席擔心得要死～」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被長髮男子冷冷的拍開，身材高大的男人轉而把目標移到另一旁的他身上。「難道念程又找到什麼可口的美食了？」

「只有你才會笨得迷路吧。」把那人的手拍開的長髮男子冷冷的瞄了他一眼。

另一旁的那個他看著那兩人嘴鬥，輕輕笑了笑，動作自然的踏前了一步，脫離了那高大男子不知何時緊摟在他腰上的手，重新看向她。

「很抱歉。」他眼睛裡漾著歉意。「我們在趕時間...晚上天氣很冷，妳還是多加件衣服吧。」

「念程說得沒錯，這位美麗的小姐。」男人不知何時又走上前來，搭著他的肩膀朝她微笑。「晚上約會完了的話，可以到我們店裡喝杯酒暖暖身子喔。」男人意有所指的用眼神瞄了瞄有點尷尬地微笑的他，「也可以順便－－來找念程繼續聊聊呢。」

她有點茫然的抬頭看著他們，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塞了一張卡片。

「那請恕我們先失陪了，我迷人的淑女(My Fair Lady)。」男人朝她微微鞠身，嘴角勾成一個誘惑的微笑。

那個他只來得及向她微笑致意就被拉走了。長髮男子有禮的跟她說：「路上請小心。」後也隨即跟上那兩人的腳步離開。

她沒有回頭看他們離開，只是呆呆地的站在原地好幾分鐘，直到又一陣寒風把她吹醒。

臉頰又開始冷了起來，心臟也不再躁動。頸邊傳來的香氣卻在提醒她肩上圍巾的存在。沒有幻覺，也不是夢。就像他重生了似的。

對。就像。彷彿。

或許也只是彷彿。卻足已讓她心裡滿地的碎片棱角不再尖銳。她荒蕪的世界蒙上了一層迷霧。風吹來她開始覺得冷，手心卻逐漸發熱。

手錶顯示距離約會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她必須立即趕到歌劇院。低頭看了手中的卡片一眼。

Night Rainbow。她輕輕把店名唸出來。

把卡片放進大衣的口袋裡，她繼續向前走。手卻在口袋裡緊緊握住那張卡片。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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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是幻覺～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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